感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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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从庄母口里听到的事件，与外面传的并无两样。

李武知道，想要得到有价值的线索，就必须靠问话人的提问来引导目击者去回忆一些细节。眼下这目击者是很好的目击者，对当事人十分了解，甚至可以说心灵相通。且目击者的配合度在崔教授这位中间人的撮合下，看起来也是极高的，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。

所以调查的关键是问话。

李武瞅了瞅庄母。叫她声大姐？不妥，估计她年纪跟自己差不多。称她声庄夫人？噫噫噫文绉绉的恶心死了！

换了平常，李武自恃演个乖巧大学生或不良地痞都是信手拈来。不消说叫人家大姐，就算叫大婶，他都能脸皮都不带红一下。

可今天……李武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杵在一边的那位满是敌意的周大院士。

最终，李武憋了半天，楞是一句都没憋出来。

而坐在对面的王梓娜一边听庄母叙说着，一边一直偷偷留意着李武的神情脸色。庄母说到哪些地方时李武眉间轻蹙过一下，眼珠微转过一下，她都小心的记下了。

王梓娜见李武欲言又止的样子，以为他是因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向庄母介绍而犹豫。于是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代他提问。只要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了，那么期间是谁再出声就不会有人注意了。

谁料，一直沉默着的另一位黑脸老兄倒是先发话了。

“庄夫人，周某对异常的空间事件略有研究。听闻令爱最喜农场，而出事原因疑似只她一人在农场见到了并不存在的东西而被勾魂。以庄夫人对令爱的了解，依令爱当时的表情，您觉得她应该是见到了怎样的东西或者场面呢？”周畅直入主题，一板一眼又不失尊重的问道。

庄夫人？呵呵呵……李武心里嘲笑着，但同时又给周畅点了个赞。问得好！

“那个表情……”庄母闭上双眼，紧蹙起眉心。像是在回忆着出事那天最后的神情，也在回忆着她记忆中女儿从小到大的一笑一颦、一惊一乍，“……好像……像是……见到了熟悉的东西出现在一个出乎意料的地方，嗯，就像是以前突然发现家里养的狗跑去了农场的棚里睡了……还有，还像是……”

说着庄母便睁开眼，看向催教授，“还像前年冬天她放假回家那天，就是她爸爸跟我正好请了崔教授来家里那次，她推门进来看到崔教授你的时候，那一瞬的表情。”

“她小时候一直很敬仰崔教授你，但后来几年就没怎么惦记着了。那天我看她就像是在愣神了一瞬间后又想起来了。”

“嗯，大概就是这样类似的感觉。只是这次的情绪要再强烈些吧。”

熟悉的东西？长久以来忘掉了的东西？在农场那个空间出现了什么不应该出现的，又是这女娃曾经熟悉的东西？时间穿梭，过去的自己？不对，若是这种异于常识的状况，该还有慌和恐的成分。李武快速琢磨着。

周畅一手握空拳扶在嘴唇上，仔细体会了一番庄母说的那种情绪后，尽量缓慢的追问道，“就是说，可能是，她熟悉的某个东西，是非常不应该出现在农场上的，但是太出乎意料的，那东西出现在那里了。”顿了顿，估摸着庄母能跟上他的思路了，又接着道，“而且，这个东西，可能是直到她在农场上，出乎意料的看到时，才突然记起来，她原来是熟识这东西的。庄夫人，请问我可以这么理解吗？”

对，那一瞬间才回想起来的，有久违的心情在里面。这种惊讶，是久违的带有“喜”的惊，不可能是过去的场景，也不可能是过去的某个人或某个东西重现，而是实实在在遗忘了的、现在能在同时空里存在的东西。

受周畅的提醒，李武也快速修正着自己的判断。

“你这么说的话……好像也对。但是，这也只是我的猜测。不见得香梨真是这样……”

“可是大姐，现在文丽并没有您说的惊讶啊疑惑啊的表情啊？她是自己怎么着就没那表情了？”王梓娜指了指半躺在床上一脸平静的庄文丽，插话道。

此刻的庄文丽双眼无神的平视着前方，无喜无悲。

提到女儿现在的样子，庄母似是又有些心痛，哽了好一会儿，这才沙哑着声音，艰难的解释，“……那天晚上迟些时候，她自己闭上眼睛睡了。第二天醒来后，就变成这样没有表情了。咳咳……”庄母发现嗓子哑着有点卡音，便略清了一下，接着说，“然后这两天，就一直这样子，到点了自己睡，到点了自己醒。但是吃不了东西，所以只能靠这个……”说着便侧头向挂点滴的架子努了努下巴。

王梓娜感觉自己点了个雷，有点不好意思的抬眼看了看周畅。

周畅适时转过话题，道：“庄夫人，鬼婆，有对令爱做过些什么吗？是鬼婆来看了令爱之后，令爱才自己能睡能醒的吧？”

庄母闻言一愣，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个说辞。或者说，她从来没想过这两者间存在因果。

周畅见状，便接着引导：“或者说，小时候喊魂时，鬼婆是怎么把魂喊回来的？这次做了同样的事情吗？”见庄母一脸紧张又期待的盯着自己，便继续说下去，“鬼婆这次做完喊魂后，都说过些什么话？您能记起鬼婆的原话吗？有没有一些特别的举止神态？就是与平常帮别人家做事时不一样的地方？”

啧啧，这粗汉子也蛮有一套嘛，明明心里根本不信鬼婆喊魂这桩事，却引导得真像谈论着找医生看病一样无可厚非。看来，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。

李武知道，鬼婆在这事件里绝对是个关键环节，这人不简单，说不定最大的突破口就是这个鬼婆。而更多关于鬼婆的信息需要先从这位庄母身上探出来。

妮子说这汉子是研究空间理论的吧，嗯，空间……他会出现在这里，估计此前有过其他研究或发现，让他推断此事有关联。不知道他手里又有些什么资料呢？

想到这里，李武又暗暗打起王梓娜的主意。

此时的李武完全没有意识到，这一趟医院之行，让他开始对王梓娜有了依赖和期待，也正式开启了他俩此次长达三年的拍档合作之行。

话说，这边庄母听完周畅的提示，明显精神了很多，语气有些激动，两眼都兴奋得快放出光来。

庄文丽是长假前一天傍晚到家的，此后陷入无魂状态。黑皮是长假第二天下午踩到虚空弹簧垫的，此后惊动警方和媒体。李武他们到来的今天是长假第四天。也就是说，庄文丽已经“睡”了四个晚上了。

庄母经周畅提醒，这才想起来香梨第一个晚上明显比后来的三天入睡得晚。第一天送到医院折腾了半宿后，又找来鬼婆再折腾了半宿。在他们跟鬼婆说话的时候，香梨爸突然发现香梨不知何时已经自己闭上眼睛了，吓得急忙呼叫医生。医生护士赶来一群，检查后发现是正常入眠，大家才松了口气。当时大约是午夜了，外面静得可怕。

而此后，香梨每晚入睡的时间几乎是她高中的宵禁时间，规律得很。市里高中一般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，大约在九点五十分左右宵禁。

这说明什么？说明鬼婆的喊魂有效啊！

庄母像是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，浑身轻轻颤抖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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