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第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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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听到这话,我整个人都有些恍惚。

  江时隽找女人我是没有意见的,但我从没有想过他会弄出一个孩子。

  那我呢?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日后到底算什么?

  我冷着脸,「停车,我要下车,」

  坐在副驾驶的江时隽扭头,「林思言你发什么疯?在这里下车你自己怎么回去?」

  「这是我的事情,跟你无关!」

  我见他死活不停车,一时气急竟然直接开车跳了下去。

  我的脚腕一阵吃痛,幸好人没事。

  冷风呼呼的吹着,我立马爬起来,裹紧了外套,脑子里却不断浮起过去。

  说起来,我和江时隽也是个俗气的故事。

  我妈去世前一直都很担心,她的病会遗传给我。

  尤其是她和外婆,都是因为这个病走的,外婆不到 40岁,妈妈也才 48岁。

  那个时候,我已经有了一些前期的症状。

  当时,妈妈躺在病床上跟我说:

  「小江是个好孩子,他疼你,妈都看在眼里。」

  「有一次为了一块蛋糕,大夏天的,他骑个破自行车从大东头跑到大西头。」

  「怕蛋糕颠坏了,单手拎回来的。」

  「那一身的汗啊,跟刚刚淌过水似的。」

  「但见到你的时候,抹了一把额头。笑得像个三岁孩子。」

  「那时候妈就知道,他是打心底对你好。」

  「但这孩子,没爸疼没妈爱,妈看着不忍心。」

  江时隽那个时候,刚刚开始闯荡,被各种琐事拖着。

  他那个赌鬼爹又欠了一屁股债,他像个陀螺一样忙的焦头烂额。

  我这个身体情况,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成了大累赘。

  我怎么能再让他背上这么沉重的负担呢?

  我舍不得他为我难过,更舍不得他因为我,被人指指点点。

  所以我干脆骗他说我不爱他了,硬生生逼着他跟我分了手。

  后来,我在一场晚宴上碰到了他,他喝得醉醺醺的,将我堵在角落里,咬牙切齿地说,「林思言,说走就走,你他妈还真是狠心的女人。」

  「分手就分手吧,为什么连个理由都不告诉我?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?」

  我手腕被他抓的生疼,眼泪不受控的就掉了下来。

  「其实,我跟你分手,只是因为不想拖累你......」

  「林思言,我最讨厌你的这套说辞!」

  我话还没有说完,就被江时隽打断,他把一份房屋买卖合同拿到我面前:

  「你爸妈的房子被我买下来了。」

  「跟我结婚,就让你继续住在那里。」

  这个房子是我爸妈留下来的,是我唯一还可以留有念想的东西,我很珍惜。

  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,嫁给谁不是嫁呢?

  其实,那个时候我还抱有一丝幻想,以为他还爱着我。

  但是直到今天,我的心终于死了。

  05

  我浑浑噩噩的,不知道走了多久,回到了我和我爸妈的房子里,然后把头蒙在被子里睡了一觉。

  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,总是会梦到从前的那些事情。

  梦里,是二十岁的江时隽。

  他为了给我买一个我喜欢吃的蛋糕,跑了好几条街。

  他的钱不多,但他还是拿出整整兼职赚了三个月的钱给我买了一条项链,眼神亮晶晶地问我喜不喜欢。

  我扑进他的怀里,听到的是他胸膛有力的心跳声。

  我突然猛的惊醒,枕头上一片冰凉。

  手机上,有十几个未接来电,都是江时隽打来的。

  我木然地看着手机,正准备关机,然后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。

  是江时隽。

  他看到我憔悴的样子,皱了皱眉:

  「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?」

  我又想起陈筱筱摸着肚子得意洋洋的表情,直犯恶心。

  我没看他:「我是什么样子,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。」

  「离婚吧,江时隽。」

  「我不同意。」

  江时隽一口就否定了,他顿了顿:

  「筱筱她怀了我的孩子,你也看到了。」

  「但我不会跟她结婚,孩子生下来之后,就交给你抚养。」

  「有个孩子陪你,这样你也不会那么无聊。」

  听到这里,我真的觉得有些可笑。

  「江时隽,你把我当什么?收容所吗?」

  「你最好带着你的筱筱滚远一点,别再来恶心我了。」

  江时隽被我这句话刺红了眼,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,将我拉近:

  「林思言!你他妈不要给脸不要脸!」

  他一把将我推倒在沙发上,铺天盖地的温热气息,朝我席卷而来。

  我被江时隽发疯的模样吓住了,我拼命挣扎,却被他死死地按在了沙发上。

  「放开我!江时隽!你混蛋!」

  我被他粗暴的动作呛得喘不过气,挣扎间,我忽然感觉鼻腔一热,江时隽的衬衫上染上了一滴鲜红。

  我愣了一下,紧接着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

  迷迷糊糊中,我听见了江时隽和医生的对话。

  「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」

  「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恶化下去……」

  「最多也就剩几个月的时间了。」

  江时隽的声音都变了调:

  「什么意思?你是说没得救了?」

  「你给我用最好的药,花多少钱我都愿意!」

  医生无奈的跟他解释:

  「不是钱的问题,她的病本来就是绝症,如果一开始就选择用进口药治疗,或许还有的救,但现在……」

  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江时隽现在的样子,一定颓废极了。

  「医生,你说什么?一开始……」

  「原来那个时候她问我要钱,是为了治病……」

  江时隽的声音越来越轻,轻到我几乎都快要听不见了。

  那天江时隽在医院里大闹了一场,说自己联系了全球最好的医生和医院。

  可是,好可惜啊江时隽,已经没用了。

  我的身体已经烂透了,再也救不回来了。

  绝症这种东西,哪怕是大罗金仙转世都没用吧?

  更何况你区区一个江时隽。

  06

 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天,只听见江时隽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:

  「对不起思言,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呢?.为什么要一个人硬撑?」

  「不,是我混蛋,连你瘦成这样了我都没发现。」

  「思言,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?」

  「只要你能醒过来,我什么都答应你......」

  我第一次听到他有这么多的废话,到了最后,我竟然觉得他快哭了。

  可是不论他怎么哀求,我都没办法睁开眼睛。

  后来,就连医生都感到奇怪。

  「病人各项生理指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,按理来说,应该早就醒了。」

  「要不你们想想办法,刺激一下试试。」

  可笑的很,江时隽想的办法居然是读我的日记。

  连我昏迷的时候他都在气我,几年前写的东西,听的我直起鸡皮疙瘩。

  「我哭着跟妈妈说我爱他,我说他不会在意这些的。」

  「但我知道,再怎么舍不得,我这破身体也不能成为拖累他的理由。」

  ......

  念到这里,突然没声了。

  半响,我听到了一阵呜咽。

  是他在哭。

  江时隽守了我很多天,白天黑夜都不分了。

  我偶尔清醒片刻,会听见他的助理来送饭时说的话。

  「江总,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下吧,熬了这么多天,您的身体也受不了啊。」

  有一天我直接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,医生进来之后,我才知道是江时隽站起来的时候没站住,倒在了地上。

  我想了想,还是决定先把眼睛睁开。

  不然我是真的怕江时隽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,他要死也千万不能死在我跟前。

  我醒来之后的第一眼,看到的是胡子拉碴的江时隽,我忍住差点没笑出声。

  他握着我的手,肉眼可见的激动:

  「思言,你醒了!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的!」

  我费力地把手抽了出来,扯了扯嘴角:

  「江时隽,我们离婚吧。」

  可他不同意。

  他说自己都知道了,他知道了我的苦衷,知道了所有的一切。

  他想要补偿我,想要重新待我好。

  可是江时隽,你知道吗?

  心死了,就不能重燃了。

  就像破镜,它不能再重圆。

  我总赶他走,可他偏偏不走,执拗地待在我身边。

  于是我就总是故意问他,陈筱筱怎么办呢?

  他从来都不会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,只是淡淡地说一句:

  「你先安心养病,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,我会处理好的。」

  我有些失望地转过身,闭上了眼睛,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。

  江时隽,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呢?

  本事大到连我自己都好奇,为什么还能让一个快要死的人对你抱有期待。

  我有些失望地转过身闭上了眼睛。

  眼看着我的身体越来越差,看起来越来越虚弱。

  他生气地问我:「林思言,你什么时候能不要那么逞强?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的话,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了。」

  我冷笑一声。

  家里的茶几上一直都放着我的病例,垃圾桶里也多了不少的药瓶和药盒。

  就连我身边的同事,还有经常碰面的邻居,他们都有察觉到我不对劲。

  可唯独你没有发现。

  我笑着反问他:

  「你的眼里只有陈筱筱,哪里还会看到别人?」

  「我痛到在床上直冒冷汗的时候你在哪?哦,那个时候你应该和陈筱筱在某个酒店醉生梦死、逍遥快活呢吧?」

  我越说越激动,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。

  江时隽连忙抱住我,拍着我的后背,不停地跟我道歉:

  「对不起思言,都是我的错。我们重新开始好吗?」

  他握住我的手,语气卑微。

  真可笑,他居然还想着重新开始。

  「不可能的,我们回不去了。等我死后,你就自由了。」

  我看到江时隽拼命地摇头,眼眶红的吓人。

  但他现在难过给谁看呢?

  可惜,我已经不在乎了。

  07

  陈筱筱一直联系不上江时隽,就从别人口中打听到了我现在住院的消息。

  那天她像只发疯的狗一样冲进了病房,扑到了我的病床前。

  她抓着我的胳膊,使劲地晃我:

  「林思言,我求求你,我求求你放过时隽吧!」

  我被她晃得头晕,连忙推搡着她,却不想她“扑通”一声直接跪下了。

  「你这是干什么?」

  陈筱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,跪着朝我爬了过来,紧紧抓着我的手:

  「姐姐,求求你了,你把时隽还给我好不好?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啊!」

  「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,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!」

  我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能叫她起来:

  「你先起来。」

  「我不起来,除非你答应我。」

  我扶着额头,无奈地说:

  「我已经准备和江时隽离婚了,以后你们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。」

  可陈筱筱就是听不懂人话,非要跪在那里不停地求我。

  我现在根本不想看见这张脸,索性闭上了眼睛。

  江时隽进来的时候,看见陈筱筱正跪在我面前,愣了一下。

  他下意识看我的脸色,见我没有反应,才冷冷地对她说:

  「你快起来,你闹够了没有?」

  陈筱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子,眼眶含泪,楚楚可怜:

  「时隽,你别这样对我好吗?」

  「我知道是我的错,可是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,跟我回去。」

  江时隽皱着眉,低头看了一眼她,又看了看我。

  「你先起来,这里是医院。」

  「就算你不爱我了,可你能不能为了孩子想想,回到我身边好吗?」

  我看着他们两个在这儿拉拉扯扯,顿时觉得一阵恶心。

  随手拿起床边的枕头向他们砸了过去:

  「滚!都给我滚!」

  江时隽一愣,顺手就把陈筱筱给拽了起来,拖着她走了出去。

  晚上的时候,江时隽一个人回来了。

  我侧着身子躺在床上,没有看他。

  「我已经跟陈筱筱说好了,她不会再来......」

  「哦。」他还没说完,我就直接打断了。

  我才懒得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,反正也和我没有关系了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江时隽沉默了半晌,才开口道:

  「你到底怎么样才能重新接受我?」

  我没有看他,装作没听到的样子。

  08

  半个月后,我的身体已经坏得不成样子了。

  每天醒着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那么几个小时。

  剩下的时间里,我都是昏睡着的。

 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。

  因为醒着的时候,我浑身都在疼。

  睡着了就没有知觉了,也就感觉不到疼了。

  我看见江时隽每天都去找医生,问他们有没有办法救我。

  而医生只是摇摇头,让他趁还有些日子,好好陪陪我。

  这天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。

  江时隽在我旁边趴着睡着了。

  这段时间,他几乎时刻都不离开我。

  我轻轻动了动手指,他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,坐直了身体。

  「思言,你醒了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?」

  我转头看向窗外,突然就很想爸爸妈妈。

  「我想回家看看了,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去一趟。」

  江时隽点点头,伸手把我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。

  「好。」

  那栋老楼还是记忆里的样子,只是现在看上去有些破旧。

  江时隽抱着我,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。

  家里还是像以前一样摆设,干净整洁。

  虽然很多年没有人住了,但是依然能从这些家具摆件上看出主人对它们的爱惜。

  「思言,你知道吗?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,就是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。」

  「后来如愿以偿,我真的追到你了,我高兴得一夜都没睡。」

  「你还记不记得,我们刚大学毕业的时候,你就带着我回家了。」

  「那个时候妈妈还不是很喜欢我,怕我抢走了她的宝贝女儿,吃饭的时候都不拿筷子给我。」

  我笑了笑,好像真的想起来,当时吃饭时,我妈就只拿了三双筷子。

  硬是连一只都没给他。

  他又接着说:

  「后来妈妈看我洗碗特别利索,就开始喜欢我了,再后来把我当亲儿子一样。」

  「那时候我就想,要是能跟们你一辈子都在一起就好了。」

  「思言,我也好想他们啊,那个时候真好。」

  江时隽坐在沙发上,把我抱在怀里,絮絮叨叨地说着。

  像是在对我说,又像是对他自己说。

  我听着他说的话,眼前迷迷糊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  那是妈妈。

  她在对着我笑,笑着笑着,她朝我伸出手:

  「思言,妈妈来接你了。」

  我也朝着她笑了起来。

  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
  永远地沉睡了过去。

  08

  林思言死掉了,死在我的怀里。

  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意识到,跟她结婚后这几年,我没有一天对她好过。

  我又想,如果我没有和陈筱筱纠缠不清,是不是她就不会死。

  我把她的遗体带回了家,并没有送去殡仪馆。

  我总觉得,只要把她留下来,她就还在我身边。

  我把她放在卧室的床上,跟她说话,就像她还在一样。

  我不敢出门,生怕只要我不在,她就会消失。

 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每天都喝得烂醉。

  直到有一天,邻居闻到了房间里的腥臭味,报了警。

  警察联系了我的朋友。

  等他们赶来时,我已经神志不清了,只记得有几个人冲过来,浇了我一身的冷水。

  「江时隽,你他妈脑子坏了!」

  「你以为这样林思言就能回来了?」

  我好像笑了一下,什么回来不回来,林思言不是一直在我旁边躺着嘛?

  后来,他们直接把我拉去了医院。

  我在医院睡了不知道多久,醒来后,看见床头上静静摆放着的那个精致的小盒子。

  我彻底清醒了,那是被他们送去火化了的林思言。

  我哭着喊着她的名字,求她回来,可是没有人回应我。

  那个小盒子里装的是思言的骨灰。

  我拿着它,像珍宝一样一刻都不愿意放手。

  那日过后,我经常梦魇,梦里全是我做过的混账事。

  是我混账,无数次羞辱她,骂她是贱人。

  是我为了别的女人把她抛之脑后,让她一个人在大冬天疼的一身冷汗。

  我甚至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......

  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她心口捅刀子。

  我的思言,她该有多绝望啊。

  所以在最终离开的时候,才能一点留恋都没有,是我让她彻底心死了。

  我真该死!

  如果可以的话,我多么希望能跟她一起去死。

  我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,完全分不清白天黑夜。

 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我买了很多很多的安眠药。

  我一颗一颗地吃下去,吃了好多好多。

  恍惚间,我看见思言出现在我面前,她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裙子,那好像是她十八岁的样子。

  她朝我招招手:「时隽,快过来。」

  我看见自己高兴地站起身朝她跑去。

  我要去见她了。

  我要去陪她了。

  这一次,谁都不能再让我们分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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