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亦寒从车里下来，长腿一迈，没几步就绕到了另一边，骨节分明的手打开车门，视线落在睡的毫无自主意识的温絮身上。

“温絮，你住的地方到了。”男人的声音依旧淡漠，眉眼轻轻一皱，“下车，别想继续赖在我车上。”

江亦寒踢了下车门，想要叫醒她，可女孩只是动了动嘴唇，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，嘴里开始小幅度呢喃，“江亦寒，别吵我睡觉。”

他敛了敛眉峰，语气透着无奈，“跟一个醉鬼讲话，我真是疯了。”

随即将女孩从车里抱了下来，面色轻松，江亦寒盯着怀里毫无重量的温絮，打量了下她的全身，纤细的手腕仿佛稍微用力，就会掐断，从前脸上的婴儿肥都消失不见了，她比以前瘦了，也漂亮了。

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未知的情绪，很快又恢复了原样。

面前，老旧的房区漆黑一片，连仅剩的路灯都坏掉了，半点光线都没有。

江亦寒抱着温絮走进狭窄的楼道，身体跟着陷入黑暗中，他只能凭借优越的动态视力寻找方向。

此刻，怀里抱着人，他不方便从口袋里拿手机照光，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，偏偏怀里的温絮还在不老实的乱动，暗了暗眼眸，抬脚径直上了楼梯。

楼道里粉尘味很浓，看起来长期没人打扫的样子，墙上粉刷的漆也脱落了大半，经过时带走一片粉白。

江亦寒腾出一只手，从温絮的包里找到房间钥匙，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。

钥匙口积了一层金属锈，看起来几十年都未曾更换过。

他没来得及多想，抱着女孩进了屋，摸到墙上的开关，漆黑一片的房间瞬间亮了起来，也让江亦寒愣了下神。

屋里格外空荡狭小，屈指可数的几件家具整齐摆放着，老旧的小沙发只能容纳一人坐下，客厅连台电视机都没有，吊灯晃晃悠悠打下来的光线不算明亮，墙面看起来有些发黑发黄，租住的环境相较她家的别墅，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
他将女孩放在只能容纳一人的沙发上，转身走进厨房，才发现水壶里的水是凉的，想喝热水只能现烧。

水壶里装满水，插上电之后，烧水的“呜呜呜”声逐渐大了起来，江亦寒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狭小的厨房间，应该说只能算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厨房，仅有用木板搭的台面以及两个小巧的锅和电磁炉，连油烟机都没有。

他双手环胸，回了客厅，沙发上的女孩依然没醒，面色酡红，小脸鼓鼓的，嘴唇变得红润异常，看起来可爱至极。

还用撒娇的语气说着：“我想喝水，口好渴。”

江亦寒走到她跟前，抚了抚搭在眉眼间的发丝，忍不住压低嗓音，道：“等会儿，水还在烧。”

他曲身蹲下，盯着温絮的脸打量了好一会儿，红唇晶莹润泽，不知不觉间把手抬了起来，指尖即将触碰到时，大脑冷静了下来，修长的指节迅速收了回去。

厨房里的水也烧好了，江亦寒起身回到厨房，冷俊的脸淡漠如水，但细看，那双如同黑夜般的眸子此刻暗藏了微小起伏的情绪。

水壶里刚烧开的水滚烫异常，江亦寒从台面上找了两个一次性纸杯，来回倒着热水，动作干净利落，像是长久以来的肌肉记忆。

温絮常年体寒，一到冬天手脚都是冰凉的，又偏偏爱喝果汁凉水，结果就是生理期那几天痛不欲生。

在他的坚持劝说下，改掉了爱喝凉水的毛病，但刚接的热水她又嫌弃烫嘴，每次都抱着他的手臂撒娇。

“江亦寒，热水太烫了，我有点喝不下去。”

“想让我帮你投凉？”

“嗯嗯嗯！”

女孩细声细语说着，嗓音甜软勾人，隐约浮现两颗小梨涡，笑容如同刚绽放的花朵，明艳动人。

女孩趁着体育课课间大家都还没回来，在他脸上偷偷亲了一口。

振振有词道：“江亦寒，这是给你的奖励。”

以前的他，每次都拿温絮没办法，只要小姑娘撒个娇，说两句好听的话，他的神经就绷不住了，除了某些违背原则的事，其他任何能办到的事，都会答应她。

几乎是把她捧在了掌心上，刻在了骨里。

但……结果……

江亦寒来手握纸杯，回倒着热水，没多久，水温就降了下来，他迈着长腿回到客厅，

思绪收回。

他暗了下眼，自嘲了一声，面色又恢复之前的高冷。

沙发跟前，他托起女孩的后颈，手臂变得僵硬，可能是过于口渴，温絮一寻着水源，便迫不及待喝了大半杯，水珠顺着嘴角滑落，被男人抬手抹去。

在触碰到女孩柔软的唇瓣时，指尖激起一抹电流，有些滚烫，只是这抹异样很快被他压了下去。

口干舌燥的感觉慢慢降了下去，温絮舒服的倒在男人怀里，莫名感觉安心，秀气的眉眼也舒展了开来。

江亦寒看着肩头的温絮，讽刺的笑了笑，抱起女孩来到她的卧室，房间的布置极为单调，暗灰色的窗帘挡住了深夜的漆黑，一张单人床加上一个木制衣柜，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摆放其他设施。

过道只堪堪容纳一个人。

他小心翼翼把女孩放到床上，脱下外套，顺便给她盖上了不太厚的被子，怕她这样睡过去，第二天一早会感冒，但抬头看向四周的墙壁，房间里连空调都没装，只能把外套盖在被子上。

从头至尾，江亦寒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状态，少顷，垂眸看向女孩恬静的睡颜，面容平淡，眼底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心疼。

他不免心存疑惑，她爸妈也是，任由自己女儿独自住在这种地方。

半点不担心。

“温絮，你把自己过成这副样子……”

“是想让谁心疼？”

他突然嘴角勾起一抹嘲弄似的弧度，冷笑出声，也不管温絮能不能听到，一人自言自语，声音极为沙哑：“五年前的我可能会，但现在的我……不会让任何人牵动情绪。”

漆黑的眸子一瞥，恰好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盒药，他拿起，直到看到上面清晰印着的字，瞳孔骤然一缩。

安眠药。

里面的药丸已经吃了大半，剩下的并不多了。

他敛眉，情绪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，这五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让她居然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。

但细想，温絮的事跟他还有什么关系，今天把她送回家已经仁至义尽了，剩下的轮不到他去插手。

江亦寒按了按太阳穴，把不该有的心思压下，扭头走出了房间。

倏的，客厅里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，十分突然，听声音是从沙发上的黑色挎包中发出的。

江亦寒把手机拿了出来，音乐声一直响着，没有要停止的意思。

来电显示：房东。

应该是有重要的事。

他闻声接起，还没互打招呼，对面的女人就开始破口大骂，语气极度恶劣：“温絮，每次打你电话都不接，这个月和上个月的房租你是不打算交了是吧，长的倒是人模狗样，竟然连拖欠房租的事都干的出来。”

江亦寒不语，安静听完了房东大娘对温絮那些污秽不堪的辱骂，片刻后启唇，嗓音带着怒意，“我不是温絮。”

“啊？”

房东显然吃了一惊，半晌没言语。

“那你是谁？”

“快让温絮接电话，我时间有限，没空陪你们玩。”

江亦寒眉头微蹙，声音极为冷淡，“我是……她朋友，她现在喝醉了，没法接电话。”

“这臭丫头，有钱去喝酒没钱交房租，真当我这是慈善机构了，今晚这房租要是交不出来，哼哼……”

她那破锣嗓门越发洪亮，“老娘连夜把她扫地出门。”

江亦寒懒得听她废话，语气不耐烦：“她欠你多少房租？”